“博雅读书”第四十九期大型读书报告会
11月1日下午,中国非虚构文学领军人物、“单向街”年度青年作家、《新京报》年度致敬作家、三次入选《收获》文学排行榜、入选两届豆瓣年度好书等重要榜单与奖项的袁凌老师来到之江学院,给100多位同学做了一场《命若青苔——我采访过的底层和边缘人》读书报告会,引起了广大同学的思考与共情。
袁凌说他始终喜爱“青苔”这样一个边缘、微小又富有生命力的意象。如今,他更加看清所谓的边缘其实是一种具有普适性的处境。“既然如此”,袁凌说,“那不如就做一片任人践踏的青苔。毕竟我们所面对的现实也的确是这样的。”
袁凌在他的讲座中列举了边缘人的人生经历。在时间推移的过程中,这些游走于不同文化之间的边缘人与游离于同一种文化土壤却无法找到归属感的边缘人的界限越发模糊。由于原有文化土壤和新文化环境的冲击,导致边缘人本就寥寥可数的主动权逐渐消失,变为被动接受。
一个矿工的双腿没有了。因为他是长年累月躺在床上没法活动,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但是这个人非常的坚强,他开始还是很想自杀的,但是后来看着母亲的眼泪,他不再想自杀。截瘫的人,熬是第一项,这个熬,本身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他找到了一个事情,就是绣花,绣鞋垫,后来绣十字绣,他绣得精湛。他在床上躺了二十来年,一直绣。他绣了很多,大的如观音菩萨,《红楼梦》场景,小的如牡丹花、家和万事兴这样的字,他能卖出钱来。他的这份劳动不至于完全成为家人的负担。在汶川地震的时候,他还捐出他绣的十字绣去义卖,把卖来的钱捐到灾区去。这个人是很有想法,有自己的尊严。
“所以不管是艰辛的一面,还是坚强的一面,他们其实都是在抵御时间,在时间上坚持。如果没有这种坚持,他既抵不过艰难,也达不到什么样的成果。”
他在矿场放炮时被炸瞎了双眼。煤渣炸进了他的脸,再也出不来了,脸部都是青的,他的孙子看到他都很害怕。然而,他不仅能在自己房子里走来走去,做饭、洗衣、上楼下楼,照顾老婆,而且他还能喂猪,种地。
有一个矿工没有了腿,开始很灰心丧气,回到老家之后不想活了。上面所说的瞎眼老人就摸上前去劝慰他,让他活下来,还给他出主意,用轮胎橡胶,做了一个可以挪动的腿,用双手撑着在地上挪动。他很顽强,到现在仍然活着,靠自己的努力不停地劳动,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负担,不愿意成为社会的负担,甚至还想为社会尽一份力。
“尘肺病是中国最大的一个工伤,灾难非常深重。”全国大约有600万尘肺病人。“我的家乡有很多人是矿工,铁矿、煤矿、金矿,最致命的是金矿,在金矿里面打炮,工资虽然比较高,但是炮工特别容易受到粉尘的伤害。煤尘可以洗掉一部分,但金矿粉尘附着在肺泡里面洗不出来。他们的状态很痛苦”,“呼吸赊欠,疼痛成为奢侈,命归尘土之前,肺部也提前化为尘灰,像旧磁带磨损失声,只留下丝丝杂音。”袁凌说。
“这些边缘人,不同文化的冲击以及黑暗的生活并没有打垮他们,反而让他们确立了自己的生存准则。他们不惧于飘在空中,不惧于生活与文化的禁锢,反而慢慢接受了这种状态,生活的排挤,社会的压榨,最终只能让他们成为被动的,接受边缘化的人群。”
袁凌老师还谈了他的新作《我的皮村兄妹》一书的创作过程和感慨。他说,“边缘人”最终的结局与他们的类型相关,与他们是否选择抗争也相关。《我的皮村兄妹》正式开始写是2022年,袁凌为了加深体会,他在皮村租了一间房,五年时间中,和他们一起劳动,观察他们的生活状态、情绪状态,最后才有了这本详尽的描写“边缘人”的书面市。“边缘人”作为社会群体中的一种特殊群体,通过文学作品的呈现,逐步被国家所重视。目前,对“边缘人”研究不仅强调需要重视那些被边缘化的少数人群的不同特征,还有对于这些群体的人性进行深度关怀。“社会的进步必定会减少边缘人数量,也会减轻边缘人的痛苦。”